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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东荣成:用诚信涵养善治乡村

作者:Admin 发布时间:2019年10月15日11:41:54 1024次浏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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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东荣成:用诚信涵养善治乡村

  引 子 

  丢了一把瓜子壳,换来一笔罚款,旧事重提,刘国平有点不好意思。

  刘国平家住山东省荣成市王连街道东岛刘家村,去年9月,他在街上随手扔了瓜子壳,被村里的环卫志愿者撞见。按照村信用管理实施细则,除了罚款,还被扣信用分10分。

  2012年,荣成在山东省率先启动社会信用体系建设,并于2018年获评“全国首批社会信用体系建设示范城市”,社会信用融入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。在城市,融资贷款、职务晋升以信用等级为参考;在农村,评选先进、享受福利,都与个人信用等级密切相关。守信者得“甜头”,失信者有“痛感”。

  思来想去,刘国平主动缴了罚款。村里砌水沟、修山道,都能看见他忙前忙后。年底一算,刘国平不仅挣回了被扣的分,还超出基准线20分。

  “当了‘诚信之星’,开大会、挂红花,奖了200元,看闭路电视、机械耕田全免费。”从怀里掏出荣誉证书,刘国平像捧了个宝。

  诚信的种子,不只在刘国平心中生根发芽。在荣成市,信用体系建设已延伸至全市916个村居中的899个,成为推进乡村治理、提升乡村文明水平的有力抓手。

  解难题 

  全村115户,有101户欠村集体的钱,时间最长的欠了50年。结合实施信用管理,3个多月全部清欠

  今年3月13日一早,王连街道人大工委主任马军峰收到一条微信:9.2万元的清欠工作顺利完成。

  发信息的,是马岭董家村党支部书记董文会。春节前,马军峰交给他一项任务:结合实施信用管理,清理村民与村集体间的欠款。

  “当时心里一点底都没有。”当了10多年村支书的董文会知道,这事不好办,“全村115户,有101户欠村集体的钱,多则万把块,少则七八十元,时间最长的欠了50年,有的当事人都不在了。”

  被马军峰赶鸭子上架,董文会只好硬着头皮干。那时候,信用管理刚开展,村民守信意识不强。董文会把马军峰请进村,当面给党员、村民代表讲课,历数失信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。

  春节刚过,董文会走了“三步棋”:村集体先还清欠村民的钱,然后补发欠村干部的工资,最后统计不在村的村民欠款。

  正月初七,清欠工作头一天。村两委大院围了不少人,但谁也不冒头。董文会现场再次宣讲守信受益、失信受制。不少村民家里都有人在外务工、创业,一听全明白。陆陆续续,有人开始交钱。一周时间,90%的欠款缴清。欠了村集体50年钱的当事人,早已不在人世,但他的孙辈专程赶回来把钱还上。

  “不试不知道,信用管理确实好用。”董文会说,“一开始村民不太理解,解释明白了,谁也不愿为这点钱因小失大。”

  在山东省,荣成是首个对市民实行信用千分制考核的县级市,全市60多万居民都有信用分和信用等级,信用系统覆盖所有行业领域,设立了党政机关、社会法人、自然人、村居组织4个数据库,与所有部门单位和镇街联网共享。荣成市编制《社会信用信息征集目录》,既征集违法违规行为,也征集不文明、不道德行为,涉及600多项经济社会活动,目前已累计征集1900多万条基础信息、220余万条守信和失信信息。

  在信用评价结果应用上,荣成市动真碰硬。市里出台的奖励性政策文件,全部注明适用的信用等级;资金扶持、项目申报等公共资源分配活动,优先考虑诚信度高的企业和个人;岗位招考、职称评定等社会管理活动,都要进行信用审查。

  “市级层面的信用加分侧重志愿服务、献血、捐款和获得荣誉表彰,扣分则侧重违法违规、‘老赖’等较为严重的失信行为。信用体系建设向农村延伸,需要更多考虑农村实际。”荣成市社会信用中心副主任黄春晖说,市级层面有规定的,原则上使用市级评价标准;市级层面没有规定的,“结合镇街重点工作、村情实际,制定村级评价标准,确保接地气、能落地。”

  荣成印发《农村居民信用管理办法(试行)》,指导各镇街、村居制定信用考核标准。每位农村居民的基准分也是1000分,乱倒垃圾、不按规定养犬、违规烧荒等行为,都被列入扣分项目;相应地,参加村居服务、帮助困难群众等也被列入加分项目。

  荫子镇头甲村,有户人家是环境卫生整治的“老大难”。不大的院子,养着两头牛,到处都是牛粪,不穿胶鞋根本进不了门。村支书岳龙江动员了好几天,别家都弄得干净整齐,唯独这家,半个月过去了,一点变化都没有。

  “我就去他家,告知他不收拾好会被扣信用分。他就说,你先别扣,我马上收拾。”岳龙江过后再去看,确实有变化,“虽然还有些差距,但让人欣慰。”

  前两天,有人到村里参观。岳龙江走过去,恰巧碰到这家女主人正在清扫院门。“我说参观的来了,她马上把大门拉开,不怕人家进去看。”

  无论扣分加分,最重要的是公平公正。荣成市为此出台了《农村居民信息采集员考核和信用管理办法(试行)》,全市916个村居已有899个开展信用管理,配备信息采集员2811人,每个村居组建了5至7人的信用议事会,确保信用信息采集的真实性、全面性。

  “村民有不同意见,村里要及时回应、解释;村级层面回应不了的由镇街协调解决。”马军峰表示,这种“信息采集—议事会认定—公示—上报镇街审核”的程序,确保了信用管理的权威、有效。

  树新风 

  “农村信用体系建设收获了意外之喜,参加志愿服务、热心公益的村民多了,引领了乡村的新风尚”

  临近中午,东岛刘家村的孤寡老人陆续出门,来到“暖心食堂”免费就餐。

  在荣成,这个“暖心食堂”声名在外:运行4个多月,不但没花村集体一分钱,还有结余。

  起初办这事,村党支部书记刘俊军做了自己贴钱的打算,可结果让他颇感意外,“我们从没有发动村民捐款捐物,但捐款捐物从来没断过;一周7天,有6天是由村民自发组成的6支志愿服务队轮流做饭,另外一天由村干部自愿出工。”

  “暖心食堂”,是东岛刘家村新乡风的一个缩影。行走在村里的街巷,房前屋后整洁干净,哪怕是排水沟里,也难找到烟头和塑料袋。

  令人惊讶的是,村里没有保洁员。

  “其实以前是有4名保洁员的,后来辞退了,村子不仅没变得脏乱差,反而更干净了,还省下来一年4万元的保洁费用。”这也是刘俊军深感自豪的一件事,“秘诀就在于我们有32名志愿者,分片监督管理,村民也不再乱扔乱放垃圾。”

  东岛刘家村的变化,出乎马军峰的意料。因为地理区位原因,东岛刘家村的发展相对落后,一度村情民情比较糟糕。马军峰刚到王连街道工作时,没少听人说:附近要是丢东西,找东岛刘家村,十有八九没错。

  “随着工作开展,农村信用体系建设收获了意外之喜,参加志愿服务、热心公益的村民多了,引领了乡村的新风尚。”马军峰说,如今的东岛刘家村,前来参观学习的络绎不绝。

  在王连街道办事处主任吴永丽看来,从第一次搞环境卫生时只有20多人参加,到第二次的60多人,再到现在不用加分也人人参与,东岛刘家村的变化说明,“信用分更像是引子,激发村民内心向善的热情,找回淳朴乡风。”

  在寻山街道清河村,海葬过去很难推行,如今却实现了突破。第一个申请海葬的名叫李玉泽,今年71岁。

  村党总支书记王秀平记得,那天党员在一起学习移风易俗的相关文件,她结合信用体系建设做讲解。学习结束,李玉泽塞给王秀平一张纸。“我一看,是一份手写的海葬申请书。”

  因为“擅自”做了决定,惹得家人心有芥蒂,但李玉泽不后悔,“这是好事,海葬给国家节约土地,让子女也省心。”

  村信用议事会一致通过,给李玉泽加信用分、发奖金。紧接着,又有两位老人报名,申请海葬。

  “农村出现的一些问题,多属于道德层面。”荣成市委常委、宣传部部长李洪霞说,通过农村信用体系建设,将道德约束上升为制度规范,解决了过去文明乡风建设想管不好管、管不好的问题。

  聚人心 

  “信用体系建设搞得好的村居,自身条件未必优越,但村民的精神面貌确实不一样,干事创业的劲头不一样”

  回村当选党支部书记前,马永泉犹豫再三。

  夏庄镇甲夼马家村,曾是老解放区,烈士就有17位,各项工作一直位居前列。可最近十来年,干群不和、矛盾高发,成了市里挂号的“软弱涣散村”。

  1976年,时年21岁的马永泉就干过村支书,后来离任办企业,在外边干得风生水起。拗不过对家乡的感情,马永泉回了村,架桥、修路,事干了不少。

  “大部分村民很支持,但还是有少数村民有意见,风言风语不断。”马永泉意识到,凝聚人心,既要靠做实事,也要转变村民观念,“正好市里推行农村信用体系建设,给我指出了一条好路子。”

  马永泉把全村分为4个片区,安排专人及时采集信息,每月讨论公示。一段时间过后,一些原本对村两委有意见的村民,开始变得不一样。

  一位多年不配合村里工作的村民,主动找到马永泉,要求给自己派活、参与村里事务。细问之下,马永泉才知道,这位村民被正上小学的孙子“批”了一顿:“你的信用分那么少,我出去都不好跟人提,你得多挣分。”

  今年植树节,市直部门要在甲夼马家村的荒山上搞绿化。头一天运来300棵树苗,准备植树节当天集体来栽种。马永泉却发现,市直部门的人还没来,树就全部栽完了。原来,村民见有活干,不等招呼就上了阵。

  人心齐,泰山移。甲夼马家村,如今又成了荣成市的一面旗帜。

  “信用体系建设搞得好的村居,自身条件未必优越,但村民的精神面貌确实不一样,干事创业的劲头不一样。”荣成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张起帅说。

  在王连街道,东岛刘家村最早推行信用体系建设,变化也最大。

  以前冬季下雪,各家自扫门前雪。现在再赶上下雪,家家户户出人清扫,一路扫到别的村口。村里的生产便道年年要维修,过去一天60元也没人干。现在有机械的出机械,有力气的出力气,5天时间全部修完,村集体不花一分钱。

  为了保障农业用水,村里计划从水库引水,起初打算埋水管,预算近两万元。80岁的老支书刘朋德提出,有条老沟渠,收拾一下就能用。村民把淤塞多年的沟渠清理出来,为村里省下了这笔钱。

  “盘算着占村集体便宜的少了,为村庄发展出谋划策、出工出力的多了。”刘俊军说,仅2018年,村民义务参与环境整治、修补山路等,节省费用10余万元。

  思善治 

  “没有半途而废,而是一直坚持不懈。实践证明,凡是做了的,而且坚持下来的普遍有效果”

  “100个村退出保洁员。”今年的荣成市农村工作会议上,这条消息引发热议。

  农村人居环境整治,正是要紧的时候,没有保洁员怎么办?更何况,荣成市还提出,退出保洁员的村居,环境卫生状况要比有保洁员时更好。

  “这些村居都是通过合理使用信用分,激发群众的主动性、积极性。”荣成市委副书记王洪晓说,财政拨付的保洁费用并不压减,只是由保洁员工资转为各村居的信用基金,用来奖励参与村居事务多、信用分高的村民。

  农村信用体系建设的效果,也是很多基层干部群众没有想到的。工作开展之初,不少人觉得只是做做样子而已,很难搞下去。

  王洪晓并不觉得奇怪。荣成市早在2015年就启动了农村信用体系建设,但直到2018年才开始有了大的成效。

  “之前打不开局面有两个原因,一是全市信用体系建设平均用力,二是农村有特殊性。”王洪晓坦言,“荣成没有半途而废,而是一直坚持不懈。实践证明,凡是做了的,而且坚持下来的普遍有效果。”

  有来参观学习的人提出:对很多农村居民而言,只要没有严重的违法违纪行为,即便信用分扣光了又如何?

  黄春晖也思考过。此前,荣成市推进社会信用体系建设,就碰到过一些难题。有经济活动的个人或企业,形成信用评价并不难,但大多数人尤其是农村居民,与外界发生经济联系并没有那么频繁。

  “乡村治理虽然有村规民约,但落实起来难度比较大。比如乱倒垃圾罚50元,谁去收、怎么收都是个问题。”黄春晖说,信用手段融入乡村治理,要与村规民约相结合,关键是要细化、量化,“现在先扣你的信用分,执行起来简便,信用分的增减又关系到村民的切身利益。”

  为让信用分更有含金量,荣成市22个镇街设立镇级信用基金293.8万元,868个村居设立村级信用基金986.8万元。2018年以来,809个村居使用村级基金788.4万元,累计受益群众达11.3万人次。

  在制度设计上,信用管理也不是一刀切。农村居民有扣分项,村居一般是先发提示书,及时整改了就不扣分。与此同时,荣成市设计了“信用修复”机制,明确规定一系列加分标准。比如参加志愿服务及各类公益活动时间年度内累计60小时至300小时,都可加相应的分值。

  在王洪晓看来,农村信用体系建设的生命力,还在于制度的不断演进。

  2018年,荣成市设置48个大的扣分项、12大类加分项,以解决此前各镇街、村居加减分标准不一的问题。今年,荣成市还将进一步统一标准,以期实现与全市社会信用体系的无缝衔接。

  这意味着,农村居民只要信用等级高,也可享受全市50个部门推出的117种守信激励产品。比如“信用贷”,对诚信个人放宽授信额度和还款期限,并给予30%的利率优惠。截至2018年底,117种守信激励产品已惠及全市居民69293人次。

  因为好人好事实在太多,东岛刘家村取消了不少加分项。刘俊军说:“都说‘无利不起早’,可你看看我们村,为啥现在没有利,还有那么多人愿意干?”

  (《人民日报》记者卞民德、潘俊强,《人民日报》2019年04月19日13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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